杜菸说,他为我散尽修为,只是为了养我的命魄,那么这十八年来,他作为凡人宋诀,面对凡人云岫时,究竟是爱多些,还是愧疚多些?
我突然之间觉得非常害怕,很怕他会说出是来,若他说是呢?
宋诀却良久都未回答,沈初的声音幽凉:“你方才说我是个异数,可在我看来,你也同样……是长梨命中最大的异数。”
自宋诀的喉间滚出一串寒凉的话:“既然你我二人皆将对方当作非除不可的人,不如今日做个了断。”
沈初的语气也不比他好:“此处不宜动武,我们换个地方。”
房间里突然铺开一片白光,瞬间将一切吞没,耳畔天雷愈演愈烈,白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。待白光退去,面前出现一片无边的混沌,嶙峋怪石都在碎裂,隔绝出天和地的界限。
二人在无边混沌中肃然对立,那片无边的混沌,是他们的战场。
我仓皇地道了声:“不要。”那场景却一瞬而过。
我重新回到紫气里,紫气之外,是一扇红木紫铜浮雕的屏风,房间里只有我不定的喘息声,哪里还有他们的气息。
我撑起身子探手向前,果然遇到阻碍,如今,我以凡人肉身,自然没办法解开宋诀设下的禁制。
颓然地跌回原处,抱膝蜷缩进角落里,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袍子,却无论如何都觉得寒冷。
我想起一些事,那些事是我多年来想要探究的答案,然而此刻,我却很想把它们忘记。如果我没有想起来,我便仍是云岫。待宋诀伤势转好,我们便能启程回京。婳婳尚在等我,皇兄应当也已准备好兑现他给宋诀的承诺。也许,我会成为宋诀的妻子,被他盛大迎娶。他也会如他所言,一生将我视若珍宝。可那都是假的,是一场梦。正如沈初所言,三千六百日的功德,有可能会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缘法所抵消。这样说来,三千六百日在佛前的长跪,便是我和宋诀的功德,那场天劫,却是我和他的缘法。